8.
痴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。 没有闪退,我面不改色的看着他。 “你是新的江繆。”那个人的脸和李姨有四分相似,叨诉着:“你会和我一样——一辈子待在这里....”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,不想是要诅咒我,更像是要说服自己。 我低头扫过他不自然弯曲、苍白的过分的双腿,用膝盖想也知道和江邵年脱不了关係。 江邵年啊。 他希望我在这间房里找到什么呢。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,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桌子下方那个隐密的抽屉中。 既然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,那也只剩下这里可以放东西了,我的手向下方探去。 一本日记。 泛黄、陈旧,换算成我代替眼前这个人成为江繆的时间,这本日记大概放了三年不只。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会怎么记录疯子一般的江邵年呢? 我有些隐隐的期待。 日记本的封面大列列的写着主人的名字。 黄品谦。 一个落了俗套,却是饱含着取名人对他的期许的大眾名。 我有些恍忽。 不过当了三年江繆,从前用了十来年的名字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。 不对,我以前、有过姓名吗? 晃了晃脑,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。 前江繆——或者说,黄品谦仍在低声咒着,我没有仔细去听,只是对他微微行礼。 “这本日记我先借走了,为了不落到你的境地,我得好好的完成邵的交代才行。”我向他解释:“你放心,明天我会按时归还的。” 他的眼神带着想把我一同拉入阴沟的阴沉。 但每天和江邵年相处的我早就免疫了,又怎么会被这种儿戏般的表情镇住? “晚安。” 我伸手开上灯和门,将漆黑还给这个不起眼的角落。 带着日记回到房间。 「4/19晴。 少爷把江繆的牙齿拔下来了,说他尖牙利处的引人厌烦。 妈妈叫我不要靠近少爷」 「5/20阴雨。 江繆被赶回他家了,少爷九月要用的陪读没了,不知道会换成谁。」 江繆是真的存在啊,看来是我顶替了? 本来以为江繆是一群人的代称呢。 管他的,反正我现在才是江繆。 我翻开下一页。 「6/3晴。妈妈说我是江繆,叫我不要再叫她妈妈了。」 之后的日记没有再记录日期,只有歪歪扭扭的字跡杂乱无章的被摆放着。 「少爷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坏,看到我还有打招呼。」 「夫人排了很多课给我,叫我不要学江繆,要识相点。」 「已经没有人以我黄品谦了,下週我就要和少爷去上学。」 「学校的人都看人下菜碟,为什么少爷不帮我?」 啊,这就是李传说的「上一个江繆」吧? 他被霸凌了。 毫不意外。 又看了十几页,只有道不尽的怨气充斥其中。 「我请少爷帮帮我,只要能离开学校,拿什么换我都愿意」 在一眾像是被魘着般有些精神失常的文句中,这一句显得特别清晰。 完全能猜出来江邵年会怎么回话。 『那你就去死吧』之类的。 我翻开下一页。 「医生说我站不起来了,我想不起来是为什么。」 失忆了。 「妈妈说一切都是少爷造成的,因为少爷、我才会一辈子窝囊的蜷在这里。」 李姨为什么要这样洗脑自己的小孩?这么做对于一个靠着江家过活的妇人来说有什么好处? 日记很快见底。 最后的一页写满了恨,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 日记到此而止,我闔上书页。 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。 若真的是因江年而起,为什么李姨绝口不提他的恶行? 就算是给自家儿子一个发泄的出口也好啊。 真奇怪。 原本只像是隔着一层膜的答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。 我重新倒回床上。 江邵年给我看这个的原因是什么?要我误会是他做的然后怕他?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我能猜出不合逻辑的地方啊。 到底是为了什么? 猜不透。 他依旧是个令人看不透的疯子,反倒是我,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下一览无疑。 以为能稍微看懂江邵年后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了。 还觉得江邵年去竞赛是给我喘息的时间,这下好了,多了时间让我去思考反而更静不下来了。 我讨厌这种感觉。 雨没有要停的跡象。 闷热、潮溼的令人想逃离。 ……………… 不知道老天爷那来这么多雨可以下,过了一夜也不见停歇。 江邵年不知何时才会回来。 不是很能适应现在的心态,怎么说呢……有种等不到丈夫回家的怨妇的感觉。 一楼依旧没有人在。 我一向清楚这栋宅子里不论佣人也好、主人也罢,都不是把我当人看。 在江宅我的身份定位大概是……少爷的物件?只要少爷厌弃我了,或是需要我去顶罪之类的我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,接着会有新的人替补上空缺——就像之前的我一样。 本来没想这么早起床的,但无奈生物鐘定了型,再赖床也没有意思,只能洗漱一番下楼去了。 我没有打算在白天去那间房间,即使天是昏暗的,这种事还是在晚上做更有安全感。 把泡麵的袋子丢到垃圾桶里,一个小瓶子吸引了我的注意。 这什么? 没有明确标示的药物为什么会秘道意遗弃在这里? 但凡被人抓住把柄或加以陷害、对上那夫妻俩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啊。 除非他们都知道。 那么,这个药物又会用在谁身上呢。 先排除江邵年。 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没有聪明到可以骗过那个敏锐的疯子的程度。 然后再排除我本人。 做为江邵年的一条好狗,我足够乖顺到没有人会将精力放在对付我身上。 那会是谁呢? 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药瓶,陷入沉思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。 “你这是哪来的?”李姨一把抢过,脸上带着欲盖弥彰的惊慌失措。 看来她是负责执行这件事的人? 如果是她的话,要把这个药用在谁身上? 李姨所能接触的,需要被控制住的人有啊? 啊。 我对她扬起礼貌的微笑:“看没丢进垃圾桶里,就顺手捡起来了。” 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,没再说话,转身走了。 啊,难怪她会这么愧疚。 许是想的深了,没注意到早已煮滚的泡麵,一直到热汤冒出溅到我手上时才恍然回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