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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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更叫他郁结的,大抵是王氏吧。 沈玉娇熄了灯躺在床上,一闭上眼睛,脑中便如走马灯般一一闪回着午后在祠堂的场景。 她个外人,尚且觉得王氏那些话太过尖刻薄情,何况裴瑕一向尊敬、信赖他这位母亲 还真是越亲近的人,越知道刀往哪扎最疼。 纤细手掌轻搭在腹上,她默道,乖儿,等你长大,阿娘一定不会说这些话伤你。 阿娘会很爱你的。 她这样想着,忽愣了下,难道王氏不爱裴瑕么? 也是爱的。 只是爱得太过,连是非善恶也不分了。 心下做了番惆怅叹息,她掀帘朝外看了眼,见外头已经黑蒙蒙的,猜测今夜裴瑕应当不会过来。 也是,都已经回到府里,不像路上那样朝夕相对,也许又回到了从前初一十五那套规矩? 她盯着外头昏暗出了会儿神,才放下幔帐,重新躺回床里。 大抵习惯了每晚有个男人暖被窝,陡然没了人,的确有些冷。 沈玉娇捧着肚子缩成一团,缓了很久,手脚也没怎么变暖和,但实在累了,不知不觉也酿了几分睡意。 就在她迷迷糊糊想着明日定要灌几个汤婆子放进被窝,身边忽的传来一阵窸窣声响。 没等她细听,一个温热修长的身躯便从身后拥来。 男人抱得很紧,长臂揽着,几乎将她整个捞入怀中,热意笼罩着,沈玉娇睡意顿时散了两分。 待那冗杂着酒气的清幽檀香涌入鼻尖,身后之人低着头,高挺鼻梁深埋她的脖颈,那温热气息细细密密喷洒在颈间细嫩肌肤上,她彻底清醒,身子也微僵。 迟疑片刻,她咬唇,轻轻唤:郎君? 【44】 【44】/ 是我。男人沉哑的嗓音在颈间低低响起, 热息拂得她有些发痒。 沈玉娇脖颈轻偏了下:你喝酒了?我让人去煮碗醒酒汤 别动。 还未起身,胸腹间的长臂便收紧,将她拥得更紧了些。 男人的脸庞依旧埋在颈间, 让我抱会儿。 沉沉的, 似嗟叹,又透着几分请求般, 一会儿便好。 沈玉娇长睫轻颤: 这还是她与裴瑕相识以来,第一回见到他这般失态。 是喝醉酒的缘故么?还是白日里王氏那些话,真伤了他的心。 幔帐里的酒气随着升腾的体温愈发浓郁, 他应当喝了不少。 沈玉娇知道她这夫君一向克己, 极少近酒色, 他曾说过酒色迷人心智,沉溺其中, 不但损毁身体, 还会消磨意志, 若非必要, 能不饮便不饮可现在他饮酒了, 还饮了这么多。 原来夜里没回来用膳,是独自在书房借酒消愁呢。 沈玉娇心头轻叹,也不再动, 静静由着他抱。 两人都没说话,一时间光线昏朦的秋香色锦帐中, 只听得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,一个平缓轻柔, 一个炽热绵长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 就在沈玉娇以为他莫不是睡着了,身后的男人抬起脸, 玉娘,对不住。 这冷不丁的道歉,让沈玉娇愣了愣:啊? 母亲还欠你一声歉,我无法让她亲自与你赔罪,只能替她说了。 原来是为这个,沈玉娇松口气:我知道你已经尽你所能,如今该偿命的偿命,该受罚的受罚,害人的都得到了报应,已经很好了。 何况以王氏心高气傲的性子,哪怕将她烧成灰了,剩下的那根舌头怕也是硬的。 她肩背放松下来:人活世间,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?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各人也有各的身不由己。 这些道理我知道。但母亲她 裴瑕闭着眼,长长吐出一口气:我从未想过她竟会如此。 那可是他在这世上,唯一的至亲。 如今骤然知晓她是这样的人,那种失望沮丧,无异于剜肉切肤之疼。 别想了,都已经过去了 沈玉娇轻轻说着,话出了口,又觉这安慰太过空泛。 毕竟若是生母李氏做了叫她心碎之事,还不知悔改地指责她、挖苦她,她没准从此颓丧一蹶不振了。那可是母亲啊,这世上再没有哪位亲人,能比母亲与孩子更亲密的了。 何况裴瑕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,几乎只剩王氏这唯一近亲。 她心下怅然,沉吟片刻,握住男人搭在腰间的手,一点点放到她隆起的肚子上。 男人的手似乎僵了下,却还是顺着她,张开长指,覆了上去。 郎君,这是我们的孩儿。 沈玉娇低下头,手也覆在他的手背:它有时会动。 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,彼此的体温在无声传递。 裴瑕沉默着,心道,他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