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子和神经病

    她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，低头看着他，笑容却慢慢地消失。

    “你看到我跟Liam了？”她立刻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他挑了挑眉：“哦？他叫Lliam？”

    她直起身子：“我跟他没什么事，你别阴阳怪气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阴阳怪气？”他反问，“我在陈述事实，你说这叫阴阳怪气，是谁心里有鬼？”

    她没有接他的话，而是问：“你今天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冷静的一句话，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，就像盘桓在他们四周的冰冷雾气霎时间沉寂。

    他垂着眼不说话，仍然面无表情，但又漫上一丝自嘲。

    “我没怎么。”他说，“你难道不知道？我一直都这样。倒是你，Z小姐。你跟他相谈甚欢，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老男人。哦，我差点忘了，他是你的初恋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是这么想我的？”她说。

    他还没开口，她就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哦，我想起来了，你确实一直都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她气血上头，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，扔到车里。

    盒子滑到他身边，他低头去看，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“我跟他聊那么久，是因为我想通过他认识藏家，”她压着情绪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。”

    这是一个扁平的盒子，很沉。他打开看，发现是那块他看过一眼的手表，在罩子下闪着微光。

    他已经感受不到，这一刻他的心里是什么情绪了。他的手放在盒子上，只有一种被堵在喉咙的石头，让他胸闷且灼烧，折磨肺部，让全身麻痹。

    她却说：“你真是个混蛋。”

    她转身就走，噎住一瞬间的哭腔。身后一声车门关闭声，接着是脚步声。她低头翻找车钥匙，越走越快，不想被身后人追上。

    冲动褪下的过程中，她忽然想到，刚才那件东西是非卖品，虽然通过关系谈下，但还是很贵。草，她想道，刚才那么一摔是潇洒，可会不会摔坏了？

    脑子里混沌地想着，塞了七八种思绪。手就被人拉住，往回一拉，紧紧地抓住。

    “别走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她甩掉他的手，继续沿着路边走。出了巷子，主路的一边临着河。似乎刚下过小雨，空气湿冷，地面反射路灯幽静的光。她的手再一次被捉住，甩掉，再追上来。

    他的呼吸急促，想说什么，但又缄默了唇。你追我逃的戏码重复了几次，他终于忍受不下去，握着她的手禁锢了力气，她也终于烦了，转过身与他对视。

    “求你，别走。”他的脸色苍白，颧骨泛红，似乎因为急切。

    她也呼吸急促，偏过头眨了眨眼，他敏锐地发现她已经哭过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我误会你了。”他急促地说，“我只是……我太在意……”

    她冷声说：“我是造了什么孽才被你折磨。你是还恨我吗？”

    他被她的质问惊住，松开她的手，指关节发白。

    他回答道：“我当然恨你。”

    他低头看着她，笑了笑，声音颤抖：“我恨你把我变得疑神疑鬼，恨不得寄身在你身上，时时刻刻都依附着你，怕你有一天看不上我。就算我明白不该这样，要理智，要相信你。那又怎样？我就是个疯子，你能跟疯子讲道理吗？”

    他上前一步，抬起手，手指轻触她的脸颊，像个变态。她却发现他的手在发抖，看着他的眼睛，他竟躲开，但阻止不住突然掉下的一颗泪。

    她看了一会，说：“好啊，那么恨我，我还不如不送那个礼物。”

    她又往回走，他追上几步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把手表扔河里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凭什么？这是我买的！”她头也不回地大叫。

    他上前几步，堵住她的路，她使劲推他，他后退着抱住她。

    “就是不行，”他深呼吸，“你多少钱买的？我出三倍。”

    她咬牙切齿：“你是不是有病？”

    他说：“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“神经！”她差点想扇他一巴掌，“你以为说这个我就能原谅你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也恨我吗？”他说，“我不需要你的原谅。我只需要当你的狗。我求你这样做，去哪里都牵着我。我会舔你的手，在你开会时在桌下给你舔逼，你跟别人社交的时候摸着我的项圈介绍我，给我的鸡巴上锁，要用的时候才放出来让我操你。只要能让我是你的，你就不会离开我。”

    她低声问：“我什么时候要离开你了？”

    他笑了笑：“不就是现在吗？”

    他的笑容隐去，又轻声问：“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？”

    她愣住，他自问自答：“今天是一年前你跟我提分手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，她想道。难怪他今晚这么疯。她意识到，如果她有她的夏天的话，那这就是他的冬天。她的夏天是所有珍惜舍不得，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流逝的美好，而他的冬天则是恐惧再次分手。

    她冷笑一声，咬了咬牙：“算你有心机。”

    抓住了她的弱点，本该是干脆的决定，但始终留有一丝愧疚，或许是她道德感太高，没有觉得他本就欠她。退婚是她说的，没想到就此来回纠缠，让他觉得相欠。

    冷风吹过，她抱起双臂。他下意识抓过她的手放进口袋，用手捂着她。这个动作让他们的距离近了很多，她的脸几乎是贴着他的大衣。

    她忽然意识到，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。像是习惯养成的，不自觉的思念，心尖软了一下，然后被她制止，眼睁睁地看着在监视下，心脏一点点流泪。

    泪也从眼睛流下来，她绷着脸，冷声说：“我真是造孽了。”

    他抱着她，将她藏在建筑柱子旁的避风处，像是藏怀里的珍宝，竖起她的领子挡风，一点点亲掉她的眼泪。

    “你确实是造孽了，”他低声说，“遇上我这么个人，甩都甩不掉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通红，眼泪跟着她落下来，落在低头亲她的手背上。

    “我好想你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是特别想的那种想，忙到窒息压力大时还想，空隙间在浴室自慰想的是她，呓语般念她的名字，精液一股股射在墙壁上。终于空出时间回来，却在路上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。冥冥中对于既定命运的恐惧，不自觉心惊。

    居然是他自己的举动造成了命运的循环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哭，居然感觉有些爽，像心中被烤到有快感。想着自己果然还恨他，不然怎么乐得见到他被折磨。她一定也疯了吧。

    她的手抽出来，环住他的腰。踮着脚仰头，咬住他的唇，夺取氧气般接吻。他温柔又急促地张开嘴，他们的舌头和唾液交缠，又苦又咸。他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，像是抽泣，温热的脸颊贴在一起，分不清是谁的眼泪。

    “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。”她忽然说。

    他立刻说：“我知道，不是你的问题，是我。你不用解释。”

    但她似乎一心想继续说：“我的意思是，我跟他早就结束了。”

    他有些不开心地亲她的脸，湿漉漉的一片，她皱着眉躲开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听别的男的事情。”他闷闷地说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不听就算了，原来你对我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他真的有兴趣，改口说要听。她却不说了，他哄了半天，她才开口。

    “我要抽烟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他冷冷地说：“我看你是想挨抽。”

    她赌气说：“这时候你还凶我。”

    她瘪嘴又要哭，他拿她没办法，松口说只能抽一根。他去街角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，回来靠在她旁边，抽出一根，衔在嘴里给她点燃。

    他的侧脸被打火机的光照亮，点燃后拿下来，吐出一丝烟，送到她唇边。她张嘴叼住，他直直地看她的唇，被她瞪了一眼。

    她拿着烟，说：“你知道我们是哪时候认识的吧。”

    他懒洋洋地说：“我知道了。跳过。”

    她语塞，烟往嘴里一放作势要走，他连忙拦腰揽回来，保证不再插嘴。

    他说：“我其实是真的想知道你过去的事。”

    她靠在墙上，被他半抱着，想了想，说：“从哪讲起好呢？”